&esp;&esp;楚怀存的唇色浅淡,手中虽然是泼天的权柄,却颇有种孤高出世的气质。和秦桑芷之前所见的人都不同,这样一个人对自己予取予求,对他来说也分外让血液沸腾。
&esp;&esp;连气运之子都不明白,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怨恨于对方的眼中,只有纵容没有爱欲;
&esp;&esp;于是他才做下决定。
&esp;&esp;若是勾搭上了床,再怎么纯粹的感情也该变质。
&esp;&esp;黑书恍然明白了一切。但它安安稳稳蜷缩在楚怀存手中,却觉得后背发凉。楚怀存如今方能平心静气地和它探讨这个问题,也能像一个真正的权臣那样对和季瑛混乱的一夜漫不经心。但要是他知道,若是他现在知道——
&esp;&esp;他确实已经和自己的明月光勾搭上了床。
&esp;&esp;场面一定非常糟糕。黑书心有余悸地想,却不知道该庆幸真相没有被揭穿,还是期许它早点被揭穿。无论如何,它都无法再透露天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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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你听起来真的很疼。
&esp;&esp;——所以我信了。
&esp;&esp;季瑛咀嚼着这句话,忽然间,骨髓又被酸痛填满,以至于季瑛终于发现它们是如此根深蒂固地扎根在自己的身体,每一分每一秒。他已经习惯了忽视。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齿,锯木般的摩擦声稍微抑制了他落泪的冲动。
&esp;&esp;楚怀存似乎轻柔地叹了一口气,就像是在军中面对伤员一样。他莫名有种感觉,面前的这个人比起肉体上的疼痛伤的更重。他只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,随即决定暂时抛开季瑛在他心中留下的所有前置印象,只保留这两天的。
&esp;&esp;他只知道自己不讨厌他。
&esp;&esp;还有——自己确实欠他一个人情。楚怀存想,并非季瑛所说的互相利用,那个晚上他是帮了自己的。他应该恩怨分明。算了,他又想,只是在找一个借口。
&esp;&esp;面前是朝中背负着最多累累骂名的奸佞,他低着头,肩头披着一层漆黑的发丝,就像是他身后悄无声息弥漫开的夜色。季瑛从那句话开始就哑口无言,他好像再也不能强行扯起嘴角,所以仓猝地避开视线。
&esp;&esp;他摆弄着那枝桃花。
&esp;&esp;楚怀存忽然看见了那人下颌僵硬的弧度。他心念微微一动,伸手过去扶起季瑛的脸,整个人随着动作而靠近,略微有点强制地俯瞰着他,雪衣上散落着水墨般的长发。他保持了一个和对方极近的距离,随后便停住不动。
&esp;&esp;“季大人,”他停顿了一下,觉得自己要说的话不应该用这个称呼,“季瑛。”
&esp;&esp;季瑛顺着他的动作仰起头,似乎慢慢地反应了一会。
&esp;&esp;“你要不要来我这里?”
&esp;&esp;楚怀存极有耐心地等他,然后才开口。
&esp;&esp;楚相已经过了求贤若渴的时期,他身边的能人现在一应俱全,无论如何也不该对着和他在朝局上针锋相对的敌人抛出橄榄枝,这也不切实际。但他确实这样做了,因为他如今有这个权力,还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希望将季瑛纳入自己的羽翼。
&esp;&esp;他这样的才能,不应该被不知珍惜的人肆意挥霍。
&esp;&esp;更不该落得一个感到疼痛,却只能在敌人面前流露出一点真实情绪的下场。
&esp;&esp;季瑛仿佛没有听懂他说话,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。他有双对旁人幽深无比的眼眸,但楚怀存却像是拥有特殊通行权,能够看透黑暗隐没的假象。他又忽然感到了一丝熟悉,如刀片般的目光一层层割裂他的伪装,马上就能触及眼前人的核心。
&esp;&esp;但季瑛似乎确实没在听他说话。
&esp;&esp;面前的人身体仍旧如木头一样生硬,以至于当他动的时候,就像是一座山或者岛屿慢慢倾塌,总之不是有机质的存在。他们离得距离很近,楚怀存用以问话,而季瑛用以倒向他。倒向他,伸出手轻到只是试探般环绕住。
&esp;&esp;直到小心翼翼地拥抱住楚怀存,季瑛才哑着嗓子说了第一句:
&esp;&esp;“别动,一会就好。我疼。”
&esp;&esp;楚怀存该推开他的,但季瑛这样带着一点撒娇意味在他面前摆出最毫无防备的姿势,他的拥抱虚的和感受不到没什么两样,只有散落的发丝贴着楚怀存的脖颈,还有香味。楚怀存的雪衣上恐怕要留下这人的熏香。
&esp;&esp;于是向来不近人情的楚相再一次做出了不像他的判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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