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那人折腾了一通,此时倒很乖顺地伸出手让医师把脉, 楚相从他低垂的眉眼中看了半天,隐约找出一点期待来。这是一般人在面对医师时不会有的期待, 仿佛被判处绝症才是他的目的。
&esp;&esp;“这……”张医师慎重地斟酌着用词,“季大人只是有些体虚,其他的问题, 恕臣看不出来。”
&esp;&esp;这就是没有问题的意思了。
&esp;&esp;期待碎的悄无声息,无罪的判决对他来说并不意外。
&esp;&esp;“……还疼吗?”
&esp;&esp;楚怀存让医师先行离开, 随后低声问他。
&esp;&esp;季瑛反而很讶异地回望。他方才问诊时,左手也拽着那枝桃花, 此时空出手来,又把桃花横着笼在胸前。这并不是什么宝贝,他看着却像是总怕人抢走。季瑛说:
&esp;&esp;“相府的医师都说了, 我一点病也没有。楚相,你现在总不会还不知道我是骗你的吗?”
&esp;&esp;他用带着恶意和嘲弄的眼睛看向楚怀存,像是阴谋得逞。
&esp;&esp;楚怀存却忍不住想,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眸已经泄露了秘密。他浑身上下的任何一处地方, 僵硬的皮肤,因为情绪动摇而映出一点潮湿的光的颈窝,还有情不自禁蜷缩起来的手指。和这些相比,他的笑容显得太苍白了,像是一张纸片。
&esp;&esp;“你说你是个骗子,”
&esp;&esp;季瑛慢慢地“嗯”了一声,现在弄不清情况的是他。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,只是他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,在方才医师来把脉的时候,他心中燃起的火焰便一点点熄灭了,直到听到结果,连血痕也没有添上几道,脸上的表情甚至吓到了医师。
&esp;&esp;他从来没有病,自然也不会疼,就这么简单。
&esp;&esp;楚怀存似乎听懂了,又似乎没有。他的眼眸像是冰雪般不容情绪,却以微微俯瞰的姿势压制着他,平静地说:
&esp;&esp;“但季大人看起来真的很疼。”
&esp;&esp;
&esp;&esp;楚怀存摆脱系统影响后,曾极细致地审视了自己过去浑浑噩噩的两年。
&esp;&esp;他想起他为秦桑芷做的那些荒唐事。并非无人对惊才绝艳的秦公子提出质疑,但楚怀存却一心只觉得他们玷污白璧,用自己的雷霆手段把非议压得干净;他待秦桑芷轻怜重惜,视他如天边月,掌上珠。
&esp;&esp;秦桑芷“不经意间”提到的珍奇异宝,楚怀存统统给他找来;秦桑芷所在的玲珑文社以他为首,往往口无遮拦,作为只手遮天的权臣,楚相自是他们口诛笔伐的对象,
&esp;&esp;楚怀存不但不在意,还在他们触犯禁忌时为他们周旋。
&esp;&esp;功劳自然都被算在了秦桑芷身上。
&esp;&esp;这些天,他渐渐和附着在黑书上的天道熟悉。黑书告诉他,这些偏爱全是秦桑芷窃取而来,而他一直在找的人,才是被鸠占鹊巢的情感来源。气运之子搅乱了他的记忆,使他的情感混淆,即使隐约记得记忆中有那个人,也不过当作是一个遗忘的残影。
&esp;&esp;“那些荒唐事不是你的错,”黑书说。
&esp;&esp;“我知道,”楚怀存藏在雪衣下的袖子搭在书页上,他像是陷入了思索,“我只是在想,若真的是他,无论变成什么样,我大概也会像这样混淆黑白地站在他身后吧。”
&esp;&esp;他就这样在黑书面前发表了不那么正义的宣言。
&esp;&esp;作为能查询过去与未来的天道,世界意识沉默了片刻。它当然知道楚怀存要找的那个人是谁,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。这让它也不禁觉得惋惜。但事情的另一面却很棘手。它停顿了一下,真心实意地写道:
&esp;&esp;“我之前也见过像你们这样相爱的人……”
&esp;&esp;楚怀存的动作略微一滞。
&esp;&esp;他倏尔垂下眼眸,目光明亮如电,直直地落在黑书上未干的字迹上。这行字对他造成了强大的冲击力,以至于楚相警戒起来,像是一柄开了刃的凶兵。
&esp;&esp;“相爱?”他慢慢地问。
&esp;&esp;这一次,黑书有搞砸了事情的预感,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。
&esp;&esp;“那当然,”黑书说,“……等等,难道不是吗?”
&esp;&esp;楚怀存无法忍耐地说,“你怎么会这样想。他对我无微不至,亲如手足,有这些腌臜念头和亵渎他有什么区别。我一直以来把他当长兄敬重,他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