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凤栖笑眯眯做自己的事,漂洗高云桐的一件小衫时,听见拐弯角落里有人在哭,哭的人说的也是吴语,她就听懂了。
&esp;&esp;驿站就在河边不远,来来往往的很多是递铺兵、驿卒和官员。
&esp;&esp;她天然地有些警惕心,一思忖,就把高云桐那件洗旧了的小衫丢在河里,然后假装是漂清时失手了,“哎呀”一声,急得站起来在河边跺脚:“我郎君的衣服!”
&esp;&esp;小衫已经顺水往那拐弯角里漂。
&esp;&esp;她跺跺脚:“辛苦姊妹们帮我看一看其他衣服。”随着上到岸边,跟着衣衫跑。
&esp;&esp;跑到那人迹罕至的拐弯角落,她就不管那件衣服了,左右看看无人,顺着埠头上的台阶下去,在桥洞旁边看见一个晒得黝黑的船夫。
&esp;&esp;那船工四五十岁模样,悄悄在角落里抽泣,嘴里嘟嘟囔囔的大概是在怨天尤人。
&esp;&esp;凤栖用吴语朗声说:“阿叔,不臊么?一个人在这里哭?”
&esp;&esp;那船工大恼,冲她喝骂:“哪个家的小娘子,恁的管我的闲事体!”
&esp;&esp;凤栖朝河边努努嘴:“我晓得了,你是运漕粮的。迟了日子要吃生活(挨打)了伐?”
&esp;&esp;那船工道:“吃生活早就已经吃了!疼了一路但又打不死的。只是……”
&esp;&esp;不免悲从中来:“作孽!不晓得哪个人害我。这下子赔退,家里攒的点田地屋子都赔忒了也不够!”
&esp;&esp;既然苦楚委屈已然说出来了,倒也就不怕不担心了,干脆放声哭起来。
&esp;&esp;凤栖不由道:“你既然是漕船上的,吃的是官府的饭,哪个人要害你?又怎么至于赔田地屋子?”
&esp;&esp;那船工抹了抹眼泪:“我也寻思着奇怪。我这个人,人都知道不得罪谁的。这次替官家送漕粮到汴京,走得那么熟悉的一条河道,河里又几处弯,又几处暗礁,又几处漩涡……我都门儿清!哪个晓得居然在淮河里翻了船!”
&esp;&esp;说完,大概自己觉得不吉利,“呸呸呸”往河里连吐了一大串口水。
&esp;&esp;怪不得要哭,船翻了,船里运的粮食肯定保不住,所以要赔退。
&esp;&esp;虽然是有房有田的人家,但还是小户人家,辛苦了半辈子攒下的全数赔入官府,真是死的心都有。
&esp;&esp;那老船工还在捶胸顿足地哭:“我也拼了命地想撑住了啊,可是完全失了舵,怎么撑得住!翻下船我还想救几袋粮呢,可是沉甸甸的直往河里沉啊!……三十杖背花,皮开肉又绽,忍忍也就过去了,可半辈子的辛苦,家里还有双亲和嗷嗷待哺的孙儿……”
&esp;&esp;凤栖陪着他叹口气,说:“要不,我替你找找人,看能不能不赔吧。”
&esp;&esp;“说梦话呢!”船工抹眼泪说,“我就是给人阴了,活活成了替罪的羊,还指望着放过我?只不知道为什么找到我头上,我是得罪了谁,还是造了什么孽?”
&esp;&esp;“意外么,谁也怪不得。”凤栖已经听出了其中一些不对劲,故意说。鼠呲
&esp;&esp;“意外个屁!”他又啐了一口,“前一日检查船舵还好好的,翻船后我瞧着上面缠满了水草藤萝水草我倒也认了,你见过水下长豆藤的么?分明是让急弯时舵转不过来春汛湍急,就靠我舵手胆大心细掌好舵把子,这缠得严严实实的,神仙也转不过来弯来!只苦了我……”
&esp;&esp;凤栖半晌怔然,听那老船工继续又是跳脚又是骂使坏的人“杀千刀”,她耳朵里只嗡嗡的。
&esp;&esp;第175章
&esp;&esp;回到洗衣的河埠头,把湿衣服胡乱拧一把,凤栖匆匆提着藤筐离开。
&esp;&esp;路上,正遇见高云桐在指挥船工和民夫晾晒湿了的谷子,她对他说:“你来一下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&esp;&esp;找个僻静的角落,她问道:“你觉不觉得吴王有心使坏?”
&esp;&esp;把遇到老船工的事说了,又道:“好人他在做,邀买人心;但事实上到处使绊子。”
&esp;&esp;“如何确定舵上的藤蔓是吴王的人弄的?”高云桐想不通,“这种事有什么好处?折损的难道不是自家王朝的粮草?”
&esp;&esp;凤栖说:“你没站在他们的位置上,自然不懂得他们的思维。对他们而言,扳倒政敌是第一要务,至于一点粮草、几条人命,反正又不饿他们的肚子,又不杀他们的头,哪里会放在心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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